Victor的阿克塞尔三周跳

【维勇】《寻找莉莉娅》(七十二)

我想做个好人:





维克托坐在后台休息室唯一的一张沙发里,他感到惬意且悠闲。

他是整个后台里唯一一个有闲心和条件让后背歇一歇的人,其他的所有人——包括替补演员,都在进行紧张的准备工作,后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轻微的焦虑,人群川流不息,维克托和他的沙发就好像河流中的一块石头。后台热闹得像菜市场,时不时地有顶着彩色羽毛帽子、背上装着芭蕉叶的演员神色匆匆地走过,朝他投来好奇的一瞥,但却没有人会特意停下来并且向他询问——就像这个星期以来的每一天一样,整个舞团都在私底下议论他的真实身份,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打扰他。

维克托张开双手,让自己更加彻底地享受这张不怎么样的沙发。他知道自己一定看起来格格不入。

是的,从一方面来说,他,维克托尼基弗洛夫,是这场盛大华丽的演出的幕后操纵者,不仅是指一个半小时后将要上演的那场,更是指所有、这里运转着的一切:他就像一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大胆地以生活作为舞台,上演了一出精彩的戏剧。在他的精心设计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被他送到了应有的地方、扮演着他设想的角色,为了安排这一切,花了整整两年——而现在,就是高潮的时刻了。可以理解有人认为他应该更加紧张,因为他经历了那么多、有多少次差点就无法完成计划,但他还是走到了这里,带着他的男主角,他理应更加紧张才对,演出能不能成功?观众会怎么评论?最重要的是,等到演出落幕,他这个真正的导演又该出演一个什么角色?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果是任何一个维克托以外的人在他的位子上,恐怕已经被淹没了。

但维克托却感到真正的放松下来——不错,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他就像一个钟表匠把一大堆复杂古怪的零件一点点拼凑在了一起,现在就是检测它能否走出那颤颤巍巍的第一秒的时候了,但他却一点儿都不紧张,正如一个真正懂行的钟表匠一样——如果他是真正懂行的,就该知道让每个齿轮来到正确的位置上,远比最后上发条的步骤要重要多了,或者说——如果你已经确保之前的每一步都顺利进行,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结果会不尽人意。

勇利就是所有零件中最重要的那一枚齿轮,当维克托确保他能够平稳且安心的运转之后,剩下的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他对勇利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因为他知道——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如此清楚的人——勇利真正的魅力。勇利就好像一颗总也不开的花骨朵,而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守着他,为他施肥浇水,总有一天花瓣展开,它就会露出征服世界的美丽。维克托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和守护而已,而在这么多年的失职之后,他终于履行了自己作为守卫的义务,就等清晨的第一缕朝阳穿透薄雾,在绽放的花蕊上翩跹的一刻了。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准备闭目养神、静待演出开始时,休息室的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门被粗鲁的从走廊推开了,几个聚在那紧张地调整肩带的男孩发出了一声惊叫,一旦他们看清来者何人后,不满的惊叫就马上哑了火:舞团的导演、团长、兼无情的独裁者伊丽莎白杨站在那儿,歪着的脑袋和肩膀间夹着自己的手机,看上去怒不可遏。

“我不在乎你们把他关多久,你们爱关多久关多久!只要他别影响今晚的演出,把牢底坐穿我也不在乎……不,我当然没有时间去填什么表格!……我根本就不想提起诉讼!”她一把抓住一个服装组的工作人员,用口型问道:“JJ呢?”年轻的服装师看上去吓傻了,鼻尖直冒冷汗,他一个劲儿地摇头,杨气急败坏地甩开了他,看上去心情更坏了,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她声调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几乎是在尖叫了:“我不在乎你们要不要提起公诉!”她咆哮道,“我也不想知道狗屁税款有没有被浪费,让他今晚别出现在我面前,以后随便!……我想要什么,我想知道他妈的我的前男友在哪!”她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力度大的触摸屏幕上都出现了一圈圈沿着手指泛起的涟漪。她一抬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享受着芒果沙冰的维克托,她像一头母狮子一样朝他扑了过来。

“嘿——”维克托仰起头,冲她打了个热情的招呼,这让杨的怒气稍微降低了一些,她走到维克托面前,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吓人的踏踏声,她抱着胳膊,深吸了一口气。

“看到JJ吗?”她问道,勉强挤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她摆弄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手上的手链叮咣作响。

“没有,他不接电话吗?”

“不接。”杨说道,“人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偏偏该死的警察局非要这时候打电话问个没完……”

“他们想知道什么?”

“有个之前参选的家伙,叫汤米——或者汤玛斯的,他的驾照是那么说的,但他非得说自己叫维克托,还染了一头白毛,不知道是在学谁……”她翻了个白眼,“不管怎么说吧,他对自己没选上感到非常生气,在脑海里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今天下午喝多了,跑到咖啡厅大吵大闹,说要爆料给杂志社,还揍了两个场务……咖啡厅的人就报警了,现在警察局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起诉——他们是在逗我吗?如果每一个威胁我的家伙都给我一块钱,我现在就比金卡戴珊还有钱了——”她看上去焦虑、气愤到了极点,说话比平时还要快,仿佛一台机关枪,健次郎从她背后经过,她忽然猛地在他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把背挺直!”她咆哮道,“我的演员可没有七歪八拧的——该死的JJ到底在哪?????”

“我刚才看见他往化妆间去了。”健次郎说道,“勇利已经在那儿了——”他话音还没落,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即使她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维克托也不能说有人能行动的比她更迅速了。她的残影仿佛还留在空气中呢。维克托叹了口气,冲健次郎笑了笑,后者紧张得满脸冒汗——这孩子每次跟他对视,就会给维克托一种感觉:仿佛他自己是一个年长且脾气暴躁的外公,把孩子吓得战战兢兢的。

“我有那么吓人吗?”他纳闷地问了一句,健次郎看上去更紧张了,汗打湿了胸口的衣服。

“我喜——喜欢勇利。”他结结巴巴地说,“勇利——喜欢你。”

所以我真的是外公了。维克托心里想。但他嘴上故意想逗一逗这个容易紧张的年轻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嘴,他身旁的沙发就向下重重一沉,一个热乎乎的人一屁股坐到了维克托身边,还搭上了他的肩膀。

“晚上好,让。”维克托心平气和地说道,“杨刚才在——在找你。”

JJ笑嘻嘻地点了点头,他对健次郎说道:“谢了哥们儿,再帮我个小忙——去门外守着别让杨进来,如果她出现你就大叫。”

从健次郎的表情来看,他认为JJ正在请他去送死,但他还是乖乖照办了。维克托转向了JJ,皱起了眉头——JJ身上还穿着舒服的、同时也是邋遢的运动套装,看起来活像一棵圣诞树,而表演还有不到七十分钟就要开场了。

“杨会杀了你。”健次郎一走开,他就非常确定地对JJ说道,“而且是以缓慢和痛苦的方式。”

“好好好,那个等会儿再说。”JJ说道,最后几个磨磨蹭蹭的姑娘也离开了休息室,房间里只剩下了男主角——和他名义上的替补。健次郎从外面替他们关上了门。“听着,我有事想跟你说。”

“请说吧。”维克托说道,尽管心里觉得不管什么事都犯不着冒他此刻的风险,除非他是要说有一百颗核弹头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飞来。JJ微笑起来,他把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维克托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有一种首饰配得上这种待遇,也只有一种首饰在男人和女人心中有着同样的地位。JJ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一颗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戒指来。他看着维克托,像是在等待他的评价。

“哦——”维克托干巴巴地说道,捂住了胸口,“但是我们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滚你的。”JJ骂了一句,他把戒指收了起来,“怎么样?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吗?”

“这我说不好,”维克托说,“你送了那么多次了,你最有发言权。”

JJ对维克托假笑了一下。“你的内心已经死了。”他说道,“你看出我想说什么了吗?”

“如果你是在炫耀,”维克托说,“那我真的要好好和你聊聊秀幸福的技巧了——表演后再说。”他看了一眼挂钟,又过去了十分钟,现在连他也有点着急了,但JJ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胸有城府的样子,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事情不止那么简单。“还有事?”

JJ1看着他,左右摇头,“幸好你长得美丽,”他说道,“不然你这个木鱼脑袋真是没救了。”维克托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差点笑出声来。

“呃,谢谢?”他说道,JJ大度地摆了摆手。

“如果这次她同意了,”JJ严肃地说,“这就是我们第四次在一起了——”

“还是那句话,你对秀幸福真的有很深的误解……”

JJ举起一只手,示意他显然自己说完。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们俩都还穿着开裆裤,”JJ说,“我一直没把她当过女人,直到青春期的某一天,我看到她在做啦啦队训练,她留着长头发,辫子的尖尖在空中一上一下地跳。那个瞬间,我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就是她了,这就是我要携手一生的女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她进过啦啦队,而且还是塔尖——回头给你看相片。”

对维克托来说,想知道老朋友穿啦啦队制服的样子的欲望并没有压倒他对此刻的摸不着头脑。他又看了一眼挂钟。

“中间的过程省略不提了,下一件你需要知道的事就是,高二的时候,我们俩在一起了,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我几乎可以确定我们彼此深爱,跟那个英国佬儿莎士比亚笔下写的一样幸福,我非常确定我已经找到了灵魂伴侣。”

“你真的读过莎士比亚吗……”维克托嘟囔着,他似乎从JJ的故事里捕捉到了什么,但又飞快的把它漏掉了。

“然后我们上了大学,你知道的,遇到了雷奥,还有你这货,我们开始参加表演、被发现、被看好和被批评的一无是处……然后,唔,你知道的,就是我们俩第一次的分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我说我知道,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你这个石头心的混蛋。”JJ骂了一句,“就跟你们喜欢那个齐刘海瓦肯人一个德行。听着,接下来——'我们'发生了,所以我们分手了。”

“哇哦,”维克托点着头说,“这是唯一不合逻辑的*。”

“尽管说风凉话吧,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JJ说,“那是一段特别奇怪的时间,我们忽然之间经历了很多,每一天,我们都在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但我们的关系却还停留在过去——我们很幼稚,维持高中恋情已经很难了,尤其我俩还有个彼此较劲的习惯。太多的变化了,我们的关系适应不了新的自己,或者说,我们还没有成熟到能确定对方就是'那个人'的程度,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到永远;但等到你开始摸到永远的一个边边了,好吧,永远就开始看起来像一坨屎了。”

“只有你能把迪士尼结局形容得这么恶心。”维克托喃喃道,但他这次没有看表,他似乎听出了什么,但又无法确定那就是JJ的本意。

“所以我们分手了,她去了LA,四个月之后她回来,我向她求婚,她同意了,又过了半年,我们俩在红毯乐队的问题上谈不拢,于是又吹了,她去了巴黎,等到她回来,我们俩又和好,然后当然又吹了,她又去了上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维克托说:“杨为航空公司的股价上升做出了贡献,继续吧。”JJ办了个鬼脸。

“看起来,好像是——我们一直在分分合合,”JJ说,“但每一次我们分开,我就会觉得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些,我自己也长大了一点,我就越发确定,那个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只能是她。这告诉我们什么?”

“你考虑过couple therapy吗?”维克托问道,“你该试试。”

“如果你能好好用用脑子,少说点俏皮话,”JJ严肃地说道,“就能更领悟我的深意了——伊丽莎白和我——我们——她是我的初恋,就像你和,你懂的。”

维克托不确定他完全懂了,但他同样不能说自己完全没懂。他只是没有说话。

“我想我要说的是,没能跟初恋有个好结果,那没什么的。有多少人能跟青春期的恋人走上红毯啊?但是——但是那不是坏事,你明白吗?因为即使你那时候有幸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你们很大可能还是会像我和杨一样的,因为我们那时候是孩子,孩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总会做错事——但那不意味着我们就应该怕了,知道吗?做错事是可以原谅的,每一个错误都让我们更接近更加优秀的自己,你才会更确定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这是好事,你只要——别让过去把你吓住了。”

维克托盯着自己的膝盖,没有说话——数不清多少次,他在幻想里描绘如果车祸没发生会怎么样,如果他更谨慎、更善于忍耐和等待会怎么样,如果他能像原本计划的那样等待勇利长大、回到他身边,他们会怎么样?他必须承认一部分的自己认为他们会得到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尤其在听说勇利也曾对他有过感觉之后,他一直觉得他们的人生——如果在那个节点上没有出岔子,他们之间完全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但JJ却在告诉他,即使他忍耐、即使他谨慎,即使他做对了所有的选择,尽了一切的努力,他依旧可能像现在的JJ一样,不断的拥有又失去,然后继续追寻?他从没想过这个。

“我不确定——”他说道,“我不确定,这和你们是否——是否一样。勇利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为什么非得被需要呢?”JJ反问,“你为什么不能大胆点儿,跟其他所有爷们儿一样去追求他,让他知道'你需要他'呢?”JJ放下了二郎腿,“所以现在,你是要坐在台下看我尴尬的亲我的大拇指呢,还是想自己换上服装,去挽回你的男孩的心呢?”





*It's only logical。史波克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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